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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交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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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盈被梁美英死死抓著走不掉,一定要她順從。

可她一個成年人的靈魂自然也沒那麽容易被洗腦,反而越來越反感這種看似和善地跟你說話,笑容裏卻藏著針刺,你要敢不順從就紮一下逼你就範的行為。

她知道自己應該順從地說那些所謂孝順、養弟弟、diss嫲嫲和別人的話,可她說不出口。

而她不說,那肩膀就像被大鐵鉗抓住一樣越來越疼。

就在她想隨便敷衍一下的時候,東間傳來章婆子中氣十足的聲音,“打量我聾呢?我還沒死呢!”

蘇盈立刻朝著梁美英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(⊙o⊙)!!小聲道:“嫲嫲聽見了。”

老太太耳朵真尖。

梁美英哼了一聲,松開閨女的肩膀,小聲道:“噓,別惹她,兇著呢,小心她打你。你嫲嫲最不喜歡你了,你剛出生的時候,她看都不看一眼,嫌你是個丫頭片子。”

梁美英一直給原主洗腦,章婆子十分討厭女孩子,尤其是原主,讓她躲遠點。

不過記憶裏也沒有章婆子打原主的畫面,只是被洗腦久了心裏害怕,只要章婆子一瞪眼原主就嚇得趕緊躲開。

梁美英給孩子洗腦,小孩子不會覺得哪裏有問題,只會順著她的引導一遍遍地強化這種觀念,而思想也越來越扭曲,心態不健康。

這些前世蘇盈都經歷過、見識過,自然不會再上當。

不過梁美英在這裏罵章婆子,蘇向東作為兒子居然一聲不吭,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,不是閉眼養神就是傻樂呵。

你傻樂個毛啊!

蘇盈也不知道他樂什麽,所以說一個家裏婆媳關系不好,多半就是男人無能。

而她原本對梁美英的印象並不壞,畢竟梁美英對原主溫聲細語,噓寒問暖的,看起來很關心。最關鍵的是,蘇盈發現家裏就梁美英和老蘇頭兩人下地幹活兒,養著一家子六口人。

對於獨立自主的女性,蘇盈向來是敬佩的。

可以不同意對方的三觀,但是要敬佩人家養家糊口的擔當。

其實在原主的記憶裏,一家子就沒個正常的。

不說她自己被洗腦洗的跟應聲蟲一樣,二妹則沒存在感像個影子人。

就說家裏那些大人。

老蘇頭是一個幹巴瘦老頭兒,整天悶頭幹活兒,不怎麽說話。開口不出三句就是“誰家又生了個兒子,那沙雕樣都能生兒子,老蘇家哪裏比他們差?老蘇家可不能絕戶,一定要有孫子傳種接代才行。”

蘇向東空有皮囊沒有一點能力,從小就被老蘇頭養廢了,除了吃喝懶睡沒點擔當。作為男人他不幹重活兒,一天到頭不是吹牛就是串門,經常去雪梅家蹭小酒喝。

嫲嫲章婆子就是一個兇巴巴、摳搜搜、怪裏怪氣的裹腳小老太太,頭發見天梳得油光水滑,自己衣服洗得幹幹凈凈,嘴巴永遠在動,不是罵人就是吃東西。

用梁美英的話說“你嫲嫲屬牲口的,天天就會嚼鼓。”

嚼鼓這詞兒蘇盈聯系了一下,應該就是咀嚼反芻的意思。

梁美英不用說,每天都活在自己肯定會生兒子的勵志大戲裏,不斷給長得俊的大閨女洗腦要孝順娘、供養弟弟,對自己那個窩囊男人反而並沒有什麽意見。

估計所有敵意都沖著婆婆去了。

蘇盈概括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,爹是個軟飯男,娘和爺爺是傳宗接代的腦殘粉兒,小老太太堅信這種人是神經病。

所以婆媳倆勢同水火,雖然沒有上手撓,但是日常互懟那是必須的。

尤其梁美英,逮著一切機會給嫚嫚洗腦diss老太太。

在蘇盈這個穿越者看來,這個家真的是一地雞毛。

冬日天短很快晌午。

蘇家兩頓飯,晌飯是不吃的。

誰要是餓了就隨便吃兩塊地瓜面疙瘩對付一下。

蘇盈雖然不怎麽餓,但是自小被小老太太教導要定點吃飯,一頓不吃就覺得缺點什麽,這一天不夠完整。

對她和小老太太來說,吃飯是人生最重要的事,“你這輩子能耐也罷,窩囊也罷,飯是必得好好吃的。”

所以晌午的時候,她準備吃飯。

先從暖壺倒一碗熱水,再用碗盛兩塊地瓜面疙瘩和鹹菜,然後都端到竈臺上。準備好了,她搬一個高腳板凳坐在竈前,開始認真吃午飯。

冰冷的地瓜面疙瘩一點也不好吃,她只好泡在熱湯裏,等熱乎了然後再小口小口咬著吃,真怕吃完會胃疼啊。

可她要是敢拿草燒火做飯,保管被噴死,因為在這裏柴火和糧食一樣珍貴。

梁美英看到就道:“娘要是能當家,就給你煮個雞蛋吃。”雞蛋都在東間小箢子裏藏著呢。

章婆子在東間炕上聽見,沒好氣道:“早上不是才吃了燉雞蛋,怎麽就那麽饞?統共就四只雞,一天下不了兩個蛋,還不夠你們惦記的。”

梁美英不甘示弱,“雞是家裏養的,怎麽我就不能惦記?我嫚嫚瘦得沒有二兩肉,吃個雞蛋怎麽啦?”

章婆子發出很大的嗤聲,“哈!能吃她嘴裏去再說吧。”哪次不是打著給嫚嫚吃的幌子,最後都吃到你們兩口子肚裏去?

蘇盈故作不知,只安靜地吃自己的飯。

別人吵翻天,也礙不著她吃飯。

梁美英發狠道:“不就是看我還沒生出兒子欺負我?早晚我比你多生個!”

說著她就出門去院子裏收拾那些撿回來的樹枝子。

東間的章婆子又開始嘀嘀咕咕數落個沒完,不過她聲音小,都是自言自語,蘇盈也聽不清。

吃完飯喝光熱水,蘇盈沒急著起來,又坐了一會兒。

她穿來這幾天發現,其實章婆子並不可憎。

雖然梁美英說章婆子好吃懶做的,可在原主的記憶裏嫲嫲也沒閑著,不是掐辮子就是幫人剪紙,要麽就是縫縫補補、洗洗涮涮。

不管幹什麽,反正不閑著。

說起來家裏就蘇向東一個吃懶飯的,不是躺在炕上睡大覺就是出門遛他自己,要麽就是去雪梅家蹭吃蹭喝,最該罵的是他。

可家裏人居然從來不罵他,老蘇頭對這個老來子寵的很,自己一把年紀整天下地幹重活也從來不說讓兒子幹。要是隊裏人讓蘇向東幹活兒,他還得說什麽“向東身子骨弱,幹不了,我和他媳婦幹就行,大家夥兒鄉裏鄉親的多擔待哈”。

梁美英也不罵他,甚至還對他寵得很,讓蘇盈說就跟寵兒子差不多。

槽多的簡直讓人無槽可吐。

蘇盈站起來走進東間,她想看看章婆子是怎麽掐辮子的,有沒有什麽隱藏商機。

掐辮子是當地人的一種營生,把麥稈草用一種特殊的三棱針破成三片,然後浸水泡透,拿出來一節節地編辮子。編成的辮子用途主要是包邊,諸如篾席、蒲扇、麥草草帽等。有這個草辮子包邊,那些東西不容易破。

反正這時候鄉下人最多的就是功夫,最缺的就是錢和各種物資,縫縫補補又三年那是基本的,什麽東西都是用得不能再用還得想辦法繼續用呢。

不過這營生一般就是沒力氣下地的老婆子帶著孩子幹,壯勞力是不會做的。

蘇盈看老太太盤腿坐在炕上掐辮子,手上動作飛快,可吸引蘇盈視線的卻是她腿下露出的尖尖小腳。

章婆子這個年紀的人,裹腳的並不是很多,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。

老太太手上動作很麻利,嘴巴裏還抿著麥草,瞥了蘇盈一眼沒說話。

蘇盈假裝不知道她和梁美英的口角官司,“嫲嫲,你怎麽不弄點顏色染染,彩色的更好看,肯定能賣錢的。”

草辮子原料廉價,工藝簡單,需要的就是工夫,所以雖然能賣錢,做的人也不是很多。

而章婆子因為裹了小腳出門不便,掐草辮子也不方便賣,所以都是自用再就是給她閨女家和一些定期來看她的親戚。不賣錢,梁美英說她瞎忙活給別人做工。

聽蘇盈這麽說,老太太抹搭一下眼皮翻了一眼,尋思是不是梁美英讓孩子來說什麽,估摸著惦記自己編的辮子。

她哼了一聲,故意大聲道:“哪裏有錢買洋紅洋綠?”

這時候供銷社能買的顏色也就是洋紅洋綠,一毛錢買一紙包。

一毛錢也貴的!

誰出錢?

她自然不是針對蘇盈,這婆媳倆也習慣,說話指桑罵槐,比著孩子互相懟。

她冷不丁那麽嚎了一嗓子把蘇盈嚇一跳,蘇盈怕她繼續罵人剛想離開。

這時候老太太卻朝她扔了個東西。

那東西在炕上骨碌一下,滾在蘇盈手邊,竟然是顆大紅棗。

蘇盈怔了一下,撿起來握在小手裏,疑惑地看著她。

老太太努努嘴,小聲道:“自己吃吧。”

要擱以前,原主有點什麽東西都要交給梁美英。現在蘇盈卻想把這個棗送給雪梅,雖然就一顆有點寒酸,不過以往都是吃雪梅的這還是第一次要送給雪梅東西呢。

而且自己要去她家借住……哎,穿的這是什麽人家啊。

不去不行,家裏沒有棉被,她可不想再被凍死。

她和妹妹跟著爹娘睡,爹娘睡光板炕蓋被子,她和妹妹睡光板炕蓋褥子。褥子不大,橫著蓋倆人露腿,豎著蓋寬度不夠,妹妹睡覺還不老實搶被子。

而且,蘇向東和梁美英倆人晚上活動也不少,她穿來才這麽五天,他們就活動三次。

那種尷尬,蘇盈表示真是夠夠的。

所以,雖然借住別人家有些厚臉皮,她還是要借的。

她希望自己快快長大,以後自己能做主,也好回報雪梅家。

“謝謝嫲嫲。”她習慣性地道謝。

老太太納悶地瞅她一眼。

蘇盈心裏一緊,哎呀,自己忘了,原主可不會說什麽謝謝之類的客氣話。

她趕緊循著原主的小動作掩飾一下就走出去。

等她走了,老太太拍拍坐在窗臺那裏玩麥草的二嫚兒,“二嫚兒,你姐姐不對勁。”

二嫚兒茫然地看著她,“啊?”

老太太沒好氣地道:“你沒發現你姐姐這幾天不一樣?”

二嫚兒:“哪不一樣?”

老太太在她頭上不輕不重地懟了一巴掌,“你說你,長得醜又笨,真是塊榆木腦袋。”

二嫚兒:“啊?誰啊?”

老太太:…………

真是不知道隨了誰,你那舅精明得跟個賊似的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蘇盈:有個爹蹭吃蹭喝,她這個閨女就去人家蹭被子睡。

壯壯:求蹭。可以給小姐姐睡一輩子!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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